吉奥乔middot阿甘本作为宗教的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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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cineasReligion作为宗教的医学发布于年5月2日,GiorgioAgamben原作,AdamKotsko英译,正文共字译:y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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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阿甘本关于新冠疫情的反思之一

科学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宗教。人们相信他们所信奉的一切。这在一段时间以来已经变得非常明显。现代西方世界曾共存有三大信仰体系;在某种程度上,三者仍共存至今。这三股体系即是:基督教、资本主义和科学。在现代性的历史上,这三门“宗教”纵横交错,不时进入冲突,又以不同方式调和,直到逐渐达到一种基于明确理论的和平共存;或者说,达成一种以共同利益为名的务实合作。

这一过程的最新进展是,在科学和其他两种宗教之间,一场隐于表象之下且不可调和的冲突已经悄声点燃。这场冲突普遍以科学的胜利收场,并以前所未见的方式影响着人类世界的方方面面。不同以往,这次交锋无关理论或一般性原则,实而起源自宗教崇拜的具体实践(culticpractice)。事实上,同所有宗教一样,科学有着多种形式和层次,并通过它们来组织和安排其内部架构。在科学那微妙、严格的教条阐述之外,实际上对应着一个内容宽泛并广为传播的宗教领域。从涵盖来看,这一领域正是我们所称的“技术(technology)”。

意料之中地,这场新宗教战争的主战一方是科学中少教条而偏实用的一支——以活人为直接目标的医学科学。现在,面对这门信念的常胜之势,我们愈发地有必要厘清其展现出来的重要特征。

与资本主义相似,医学的第一个特点在于其并不需要特殊的教条,而只需要从生物学中舶来其基本的学科概念。然而,与在生物学中不同的是,这些概念在医学中透过诺斯替-玛尼迦派的视角,被以一种夸张的二元对立关系阐述再现。在这套体系内,存在着一个邪恶的神祇或准则,即疾病,其具体媒介是细菌和病毒;同等地,还存有一个善良的神或准则。此神不是健康之神,而是康复之神,其宗教媒介是药物和治疗。正如在每一支诺斯替教派中一样,这二元在理论上泾渭分明,但在实践中却又相互混淆。代表仁善的原则和行使它的医生都有犯错的可能,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转化向恶的力量。但是,这种可能性丝毫未否定二元论在现实中的存在和宗教式行为对善的胜利的必要性。此外,在当下相当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策略制定者的神学家们是来自一门横跨生物学和医学边界、没有独立坐标的科学的代表——即病毒学。直到目前,正如所有礼教,医学的宗教仪式是片段式且有时限的。但现在意料之外的是,作为宗教的医学实践已经拥有了无孔不入和永久持续的特点。它不再限于药物服用、医师诊治、或手术干预:以人类身体为场所,医学成为了一场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宗教庆典。敌人——病毒——始终存在。人类必须不间断地与之斗争,不能容许任何的休战。基督教内也存在着类似的极权主义倾向,但其范围仅囊括部分人群——僧侣尤甚——这部分人选择将自己的全部存在安置在了“永恒祈祷(prayincessantly)”的信条之下。医学,作为宗教,不仅化用了这条来自圣保罗的戒律,同时又加以颠覆:以往,僧侣们在修道院里聚集祷告;现在,信徒们被要求更加虔诚地进行崇拜,但务必相互疏隔、保持距离。医学的宗教实践不再出于自由和自愿,不再只接受来自精神世界的约束,而是必要地成为了规范性的义务。宗教与世俗的媾和已是老生常谈;然而,作为宗教,医学的一个全新特质在于,类似异教的发展模式,其世俗活动已不再涉及教义的传播,而仅限于对其作为宗教本身的膜拜。医学宗教的礼仪已与世俗生活全方位咬合。世俗权力需要时刻监察,以确保信众在行动中恪守教义。即将明朗于世人的一点是,我们现在所目睹的并不是科学的理性呼唤,而是一种宗教崇拜式的实践。目前,我们国家最常见的死因是心血管疾病。众所周知,防治这类疾病的要点在于践行更健康的生活方式,遵循特定的饮食习惯。但是,任何医生都不曾认为,他们向病人推荐的生活和饮食习惯应当成为法律规范的对象,由法条来规定食物种类和生活方式,将我们的整个生命转化为一种健康上的要求。但至少在目前,这一点恰恰成为了我们的现实,而人们也似乎已经逆来顺受地放弃了自己在行动、工作、友谊、爱情、社会关系、宗教和政治信仰上的所有自由。通过这一现象我们得以看到,西方世界的其他两种宗教——有关基督的宗教和有关金钱的宗教——是如何毫无抵抗地让位给了医学和科学。教会彻底摒弃了自有的原则,忘记了教皇方济各名字所承载的圣徒(PopeFrancis,此处指亚西西的圣人圣·方济各·迪·阿西西)从前是如何拥抱的麻风病患者,忘记了大恩的使命之一便是探望生病的人,忘记了圣礼只能亲身操持的规定。而就资本主义而言,虽然存在一定抗拒,但其最终仍接受了从未敢设想的生产力损失;这可能是出于对在未来与新兴宗教达成协议的愿望,而医学宗教似乎也有着同样的和解倾向。毫无保留地,医学宗教从基督教手中接过了已被后者抛弃的末世论紧迫感(eschatologicalurgency)。在世俗化救赎的神学范式的过程中,资本主义消解了末日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永久的危机状态,没有救赎,也没有尽头。Krisis(危机)一词源自希波克拉底文集中的一个医学概念,原指“医生决定病人是否能存活”的时刻;神学家化用了这个词,用来表示在末日上演的最后审判(LastJudgment)。通过对目前例外状态(stateofexception)的观察我们可以得知,在医学宗教下,资本主义的永恒危机和基督教的末世观念结合到了一起。未来永远等待着一个最后的末世审判,远方的终点既在沉淀、也在膨胀。我们虽然总能在持久的尝试中把控末世的到来,但是缺乏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在医学宗教统治的现实世界里,一切仿佛正是审判降临之时,但世界却无法像希波克拉底式医者那样,对其或生或死的命运做出判断。与资本主义类似但与基督教相悖,医学宗教并不提供拯救和救赎的愿景。恰恰相反,它所寻求的康复只是一个暂时的状态,因为邪恶之神——即病毒——不可能被永远地根除。相反,病毒会不断地变异,并以新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形体出现。正如epidemic一词的词源所示(demos在希腊语中是指作为政治主体的人民,而polemosepidemios在荷马史诗中则是内战的称谓),“大流行”首先是一个政治上的概念。Epidemic有着成为世界政治新疆域——或者说,世界“非政治(non-politics)”的新疆域——的能力。然而,也有可能,我们所正经历着的大流行正是一场成为现实的全球内战。根据一位最为敏锐的政治理论家所考,全球内战已经取代了传统的世界大战。所有的国家和人民现在都陷入了一场同自己交锋的持久战争,因为那无形且无踪的敌人就潜藏在我们内部。正如历史曾多次上演的那样,哲学家们必须再次踏入一场与宗教间的斗争。但这一次,他们的对手不再是基督教,而是科学,或者说,是一部分披上了宗教外衣的科学。我不知道焚烧知识的火焰是否会回归,书籍又是否会被列入审查的索引,但很显然,如同正在我们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坚持寻求真理、拒斥主流谎言的人们的思想将被排挤、被指责为虚假新闻(新闻,而不是思想,因为新闻比现实更重要!)。正如在每一次危难中所见,无知者再次对哲学家进行着毁谤,而无耻者则继续从他们亲手挑起的灾难中获利。这一切都早已发生,并将继续上演。但是,那些为真理呼喊的人不会就此停止发声,因为除了证人自己,再无人为证人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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